導讀:無論姜子牙,還是蒲松齡,都是淄博靚麗的城市名片。但很多人認識淄博,則從燒烤開始。今年3月下旬,淄博燒烤突然火起來。隨著互聯網病毒式...
無論姜子牙,還是蒲松齡,都是淄博靚麗的城市名片。但很多人認識淄博,則從燒烤開始。今年3月下旬,淄博燒烤突然火起來。隨著互聯網“病毒式”傳播,越來越多人關注淄博,最終演變成一場場鍥而不舍、曠日持久的接力趕“烤”路,就像是年輕人近乎狂熱的“行為藝術”。
半年后,淄博迎來“退燒”。
9月20日,奇聞事件記者來到淄博進行為期一周的走訪觀察。彼時中秋、國慶“雙節”臨近,但一如“五一”前后的火爆已難尋覓。
逐漸“退燒”,重歸平靜。那場始料未及的出圈,究竟給淄博帶來什么?
01
“訂單多了,司機比訂單還多”
“不好干,火起來后,訂單多了點,但司機比訂單還多!”9月21日晚,在淄博市齊盛湖打車回酒店的路上,張斌向奇聞事件記者抱怨生意“不好做”。
張斌今年5月開始兼職跑網約車。當時,淄博正火在風頭,他下午5點下班就兼職跑車,跑到晚上11至12點收工。
盡管只是兼職,但張斌那時一個月能掙3000至4000元。“現在不行了。”張斌說,“北方城市不比南方,這邊晚上10點多就沒人了,店鋪也關門了。”
“前兩天,有幾個游客讓我拉到張店區的八大局便民市場,結果那邊晚上10點就收攤了。”張斌說,現在,他一個晚上跑5至6個小時,每小時流水大概20塊錢,一晚上總收入就100至120元。張斌的車是1.4T,還算省油,但扣除油錢后,他一個晚上純收入大約50至60元。張斌說,電車好一些,120元流水能掙到100元。張斌也想換成電動車,但他畢竟不是專職的,擔心“劃不來”。
43歲的楊燕燕開的是電動車,今年6月,她成為淄博一名網約車司機。“我之前在公司上班,公司關了才干這個。”楊燕燕告訴奇聞事件,當她看到燒烤帶火淄博后,就湊11萬元買了這輛電動車拉客。
“火起來那會,我一天工作10小時,能掙300至400元。”楊燕燕說,當時可以月入過萬,現在不行,“接你之前,我剛看了下,今天就拉了215元。和過去相比,一天減收100至200元。”
“火起來那會,我們也很煩,但現在,大家都懷念那段時光。”楊燕燕說,“那時,這單還沒送抵目的地,另一單‘嘣’就出來了。當時,我們壓根就不開拼車單,現在不開的話,單子更少。我們還是很需要外地人。”
在當地人印象中,“退燒”是從今年8月底開始,進入9月份后,基本回到火起來前的淄博。“可能大學生開學了,加上天氣轉涼,很多人騎路邊的共享電動自行車。”楊燕燕說,北方涼得快,晚上10點多,淄博氣溫就已降至21攝氏度。
在淄博市張店區、高新區、臨淄區等轉悠,奇聞事件記者發現,晚上10時許,街上人流、車流稀少,主城區逐漸沒了霓虹閃爍。路邊和街巷里的燒烤攤更是悉數收攤、關門。
和張斌、楊燕燕不一樣,于浩已在淄博開出租5年。于浩告訴奇聞事件,火起來那會,他一天“跑500塊錢沒問題”,現在縮減了大約一半,“好的話,現在一天能跑300多塊錢,也是火起來之前的狀態。但現在跑300多塊錢要比過去難很多。”
于浩說,剛火起來那會,很多人進來跑網約車,說“一天八小時,輕松三四百”。這樣,大量人員涌入網約車行業。如今,人流退回到過去狀態,但車子已沒法再退回到火起來之前的狀態。
“不只我們不好干,很多燒烤店也拼命往外轉,但沒人接手。”于浩說。
02
長假生意稍好,但“回不到五一盛況”
“房間有啊,還有一半空著呢。”9月28日,在淄博市藍鉆國際開公寓酒店的林女士告訴奇聞事件,“看來國慶長假可能也無法帶旺淄博了,想回到今年五一假期的盛況,不可能了。”彼時,距離五一長假還有一周時,她的公寓就被搶訂一空。
臨淄大院被當地人普遍視為淄博火起來的源頭。彼時疫情尚未消散,山東大學等在濟南的高校學生被轉移到淄博隔離,這里距離濟南100多公里。返校上學前,臨淄區黨委政府請大學生在臨淄大院吃燒烤。“大學生很感動,說等到春暖花開時,定相約再聚淄博。”于浩說,之后,疫情防控政策調整,3月份正是春暖花開時,大學生們就相約著一批批從濟南坐動車到淄博“打卡”,不停在社交平臺發“吃燒烤”的短視頻。“病毒式”的裂變傳播,引發更多人模仿和跟進。
淄博市委市政府反應很快,他們申請開通從濟南、北京直達淄博的燒烤專列。一場罕見的接待“大戰”,由此拉開。
“公務員、社區干部周末都上街做志愿者,負責送水、疏導交通、掃地。”于浩說,游客找不到地方住的,公檢法等單位就把大院騰出來給游客“扎帳篷、落蚊帳”暫住。
官方數據顯示,今年3月,淄博站每日抵達的乘客為2萬人次,隨后人數一度激增到5萬人次。今年五一前夕,淄博官方預測有12萬人次來到淄博,但光從淄博站累計發送的旅客就顯示:五一期間,淄博站累計發送旅客人次高達24萬,較2019年同期增長8.5萬人次。
“像你這樣一個人來,我們當時根本就不接待。”9月22日,在臨淄大院一家名為老常家燒烤店里,工作人員不停地向奇聞事件回憶今年五一的火爆場景,“一兩個人也占個桌,一般我們不接待,而是把桌子留給更多的人使用。”
臨淄大院內共有17家燒烤店,火爆時,大院里一天涌入2至3萬人。“五一期間,這里全是人擠人。”老常家燒烤店的阿姨說,“當時,店里光是負責穿肉串的就7個人,現在只有2個人。”
“那時,我們上午11點就來穿肉串,穿到下午1點,肉沒了。下午補充,繼續穿。”前述阿姨透露,當時大家都排隊吃燒烤,這桌吃完剛起,等吃的人就補充進來,一直忙到凌晨1至2點。一家店一天能接待上百桌。“都是年輕人,大家吃著燒烤,喝著啤酒,還有唱歌的。”說起當時的場景,阿姨就來勁。如今,燒烤店外帳篷下,各家各戶密密匝匝并排著的燒烤桌上,空蕩蕩的。
奇聞事件記者注意到,9月22日中午,經營稍好的燒烤店,里頭也就3至4桌食客,一般的就1至2桌,更多的店鋪則沒人光顧。
和記者聊天時,發現有游客走過,阿姨迅速起身攬客,但很多游客只是“好奇看看”。攬客失敗,阿姨坐回老位置感嘆,“回不到過去啰!”
張店區文林燒烤店是張文霞負責經營的老店,今年淄博燒烤火起來后,4月14日,當地成立淄博市燒烤協會,胡可擔任協會法定代表人,陳強擔任協會會長,張文霞作為協會會員代表在成立大會上發言。
“我其實沒有從事燒烤這行。”會長陳強接受奇聞事件采訪時說,“我是淄博電視臺的,胡可是淄博廣播電臺的。”張文霞的燒烤店算是當地網紅店,9月23日晚8時許,奇聞事件記者在她店內吃燒烤發現,從一樓到二樓,包括包廂在內,共有20桌左右,但有超一半的桌子是空的。
“高峰時,我這里一天有70至80桌食客,現在只有30至40桌。”張文霞說,“淄博火起來后,有好有壞。”但“壞”在哪里,張文霞沒說。不過,她的同行告訴奇聞事件,“火起來后,市里很多地方都上了燒烤店,分食訂單。”目前,像張文霞這樣的老店經營還算不錯。很多新店,隨著人流退潮,晚上冷冷清清,只有1至2桌食客,有的老板干脆早早關門,甚至希望把門店轉出去。
不過,隨著國慶長假到來,商家生意還是有些好轉,但難再現五一時的火爆場景。
10月1日中午12時許,正是飯點高峰期,奇聞事件記者以游客身份致電位于張店區泰美路的美食城以及位于高新區燒烤大院內的多家燒烤店,工作人員大都說:“沒多少人,隨時來都可以,不需提前預定。”位于高新區燒烤大院內的壹一燒烤店以及位于泰美路美食城的北部野營燒烤店工作人員均表示,晚餐在下午5點左右,他們就開始營業了,食客不需提前預約和排隊,隨時來隨時就餐。文林燒烤店工作人員也表示,“國慶假期比平時好一些,但也沒那么多人,需訂包廂的話也還有。”
和燒烤店相比,住宿相對緊張些。位于柳泉路的漢庭酒店工作人員告訴奇聞事件:“這幾天基本滿客,但5日后就有多余房間空出來。”10月1日,在藍鉆國際開公寓酒店的林女士告訴奇聞事件,“住宿方面,國慶長假是比往常好一些,但和今年五一相比,人流還是差了很多。”
03
財富神話與一座城的未來
當淄博退潮,各種“后悔”和反思也多起來。在淄博走訪,總能聽到各種創造財富的神話:比如高峰期,一家燒烤店一天進賬數萬元。再比如,一個燒烤店的轉讓費,在當時高達50至60多萬元,甚至更多……
“火起來后,誰愿意轉啊?大家都在賺錢,賺麻了。”一家燒烤店的負責人告訴奇聞事件,“但也有例外的,我一個朋友就轉出去了。”據他介紹,他朋友此前經營燒烤店長達7年,生意不溫不火,就想轉出去,轉讓費叫價20萬元,但一直沒能轉出去。淄博燒烤火起來后,他朋友迅速把轉讓費提高到50萬元,很快就轉出去了。“現在,我每次碰見他,他總笑瞇瞇的。”這名負責人介紹,“朋友在高位時轉出,但‘接盤的”要想回到當初的火爆,就不可能了。”
在張店區八大局便民市場,一個不足10平方米的門店,租金從過去一年不到1萬元,飆升到一個月1.5萬元。
“我這店租金是每月1.5萬元。”一名在當地租店“開菩提籽”的小伙子告訴奇聞事件,“現場開菩提籽,一顆40至80元不等。有點像開盲盒,游客新鮮好奇,如果開出一個不錯的,游客還會買些鏈條掛起來戴在脖子上或作為飾品掛在背包上。人多時生意還行,現在光維持店鋪和個人住房的租金都困難,我打算干到10月底就不干了。”
在八大局便民市場,奇聞事件記者走訪發現,一些門店開始轉讓或轉回老本行。此前,一些服務于當地市民的門店,比如賣肉的、賣面條的或賣豆腐的,在外來游客突然涌入后,他們改賣當地特產,比如賣周村燒餅、紫米餅、炒鍋餅以及淄博燒烤調料;如今游客退潮,他們重干回老本行。
7月31日,淄博市統計局官網發布的數據顯示,2023年上半年,淄博GDP為2295.4億元,按不變價格計算,同比增長5.3%。這低于淄博定下的2023年增速目標(5.5%左右)。
“燒烤救不了淄博!”互聯網不時出現對淄博燒烤熱的“冷思考”。與之一致的是,即便淄博燒烤最火的時候,當地也從未提及要將燒烤作為“城市主業”。“大家很清楚,一個地方發展不可能依靠燒烤帶動。但淄博火起來后,我們確實想趁機把淄博的旅游資源推介出去,做好服務。”淄博市委一名科級干部和奇聞事件交流時談到,“未來,淄博發展還得靠工業支撐。”
如何做好老工業城市轉型,這是淄博重點考量的。
“我們是魯C,僅次于濟南和青島。”多名當地人和奇聞事件記者交流時談到,“過去,城市地位和車牌聯系在一起。從中,你可看出我們淄博當年的榮光。”“淄博是一座全國全省重要的工業城市!”淄博市政府官網介紹,淄博作為工礦業開發較早的地區之一,近現代工業發展歷史近120年……在全國41個工業行業大類中,有39個在淄博實現了規模化發展。此外,淄博陶瓷生產史逾萬年,是中國五大瓷都之一、中國琉璃之鄉,有“淄博陶瓷·當代國窯”的美譽。
而近些年隨著各種礦產枯竭、環保節能政策日趨緊縮,這座老工業基地城市面臨巨大的轉型壓力與考驗。實施新舊動能轉換,實現傳統產業轉型升級,是淄博需要回答的命題。2019年3月,淄博宣布其GDP在2018年突破5000億元,但隨后,其GDP銳減約1500億元。到了2022年,淄博全市GDP回升至4402.6億元,全省位居第七,仍未回到頂峰水平。
“現在至少很多人都知道我們淄博了,我以前出差開票時,‘淄博’二字,服務員都不會寫。”于浩說,淄博火起來后,他帶著家人去了趟河南新鄉玩,結果人家一看他車牌就叫起來了,“哎呀!魯C,淄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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