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人口大省湖南出臺新政：有序組織幼兒園設并轉撤。

這也是目前我國首個在省級層面提出調整幼兒園布局的省份。

近年來，全國各地幼兒園閉園的新聞不絕于耳。安徽、福建和海南等地均被曝出幼兒園規模性停辦。湖南此舉也是針對教育規模、結構變化給出的應對之策。

為何屢屢出現幼兒園關停的事件?浙江情況怎么樣?關停會引發連鎖反應嗎?

“消失”的幼兒園

據《2022年全國教育事業發展統計公報》，全國共有幼兒園28.92萬所，比上年減少5610所，下降1.90%，這也是2008年以來首次負增長。

事實上，這些年關于幼兒園關停的消息就沒有斷過，從大城市到小縣城，不一而足。

今年8月，安徽省臨泉縣教育局發布公告，當地50所民辦幼兒園終止辦學。其中，12所幼兒園申請終止辦學，38所幼兒園無實際招生、辦學行為，占2022年全縣幼兒園總數的11.8%，占全縣民辦幼兒園總數的24.5%。

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福建和海南。9月，福建省漳州市龍海區17所民辦幼兒園申請終止辦學。11月，海南省海口市2023年民辦中小學校和幼兒園年檢結果發布，33所民辦幼兒園停辦，引發了社會熱議。

在浙江，幼兒園的總量也在減少。從近三年幼兒園數量來看，2020年浙江共有幼兒園8009所，到了2021年變成7890所，到了2022年減少到了7709所。相當于3年時間減少了300家，平均每年停辦100家。

9月，金華一家民辦幼兒園關停了。在教育部門幫助下，“90后”園長李敏妥善安置了學校教職工，把剩下的孩子并入了附近公辦幼兒園。

“我不遺憾，能把小孩和老師安頓好就好了。”雖然選擇了坦然面對，但是學校關閉那天，李敏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她來到幼兒園工作的時候，每天就住在學校里，與老師和孩子們建立了深厚感情。這里的每一個人、每一寸土地，都讓她戀戀不舍。

目前，李敏已經轉行離開了幼教行業。

人口減少并非主因

幼兒園關停，很多人認為人口減少是主要因素，其實并不完全是。

“中國人口第一大縣關停50所幼兒園”的消息傳出后，一組政府公開數據被反復提及：“臨泉縣2023年在園幼兒58243人，比上年減少9.2%，已是連續第四年減少。”

而另一組數據卻被人忽略了：“2022年臨泉縣新建、改擴建幼兒園9所，有效擴增公辦幼兒園學位2070個。”

實際上，臨泉縣關停的50所幼兒園皆為民辦，公辦幼兒園學位不降反增。

浙江情況也類似。

“出生人口減少并不是民辦幼兒園園所數下降的主要原因，只是原因之一。”浙江省教育廳相關負責人表示，近年來，浙江各級黨委政府把學前教育作為重要的民生工程，統籌資源配置和入園需求變化，穩步增加公辦學位供給。聚焦城鎮、因地制宜，通過新建、改擴建、協議收購等新增一批公辦幼兒園，依托鄉鎮公辦中心幼兒園辦好村級園，推進城鄉學前教育一體化建設，不斷縮小城鄉學前教育發展差距。

近兩年民辦幼兒園數量下降，其實也屬于正常的發展變化——

一來優勝劣汰，低、小、散且質量不高的民辦園被關停;政府收購了一批質量較好的普惠性民辦園轉為公辦園。

二來市場主動選擇。由于適齡幼兒減少，部分民辦園向托育轉型;家長教育觀念轉變，更傾向于將孩子送到收費低且質量高的公辦幼兒園，造成部分高收費民辦幼兒園出現招生困難而停辦。

“未來幾年學生一年比一年少，我們是要自負盈虧，沒有辦的必要。”杭州一民辦幼兒園園長王麗對于未來前景迷茫。

她算了一筆賬，針對普惠型的民辦幼兒園，政府補貼的門檻提高，如果繼續辦下去，必定是虧本買賣。“附近3公里就有一家公辦園，環境好，學費低。”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民辦學前教育是我國學前教育事業的主力軍，用以解決學前教育供給數量遠遠無法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學前教育需求的矛盾。

有需求就有市場，但是與此同時，前幾年學前教育也出現過分市場化，甚至出現盲目擴張、惡性競爭、管理不善等問題。

隨著國家關于學前教育深化改革等規范文件的出臺，對幼兒園的辦園資質、安全監管、衛生保健等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所以，一些管理不善、經營不好的民辦幼兒園被淘汰也是大勢所趨。

另外，隨著城鎮化不斷提升，大量農村人口尤其是年輕人持續涌入城市，農村幼兒園也不得不撤并。

學前教育大洗牌

不過，幼兒園關停后更多連鎖反應在逐漸顯現。幼教從業者首當其沖。

去年畢業前，學前教育專業的岑星星就得知，幼師編制在縮減。為此，她放棄考研計劃，進入上海一家幼兒園。工作一年內，她所在的幼兒園就有兩位幼師遭辭退。“上海不少幼兒園在減班級、減教師。”岑星星說。

在浙江，幼師崗位需求量也明顯下滑。

金華職業技術學院師范學院院長樊豐富直言，“往年秋招季，每年都有十余家縣級教育局主動聯系我們到學校來招聘。今年，只有五六家教育局主動聯系。”

對于學生和家長，幼兒園關停則釋放出雙重信號。

幼兒園學位從緊缺走向過剩，意味著大部分幼兒園入園門檻將降低，減輕家長的壓力。可另一層面，“如果一些民辦幼兒園關停后，附近沒有公辦園或者其他民辦普惠園，孩子就要到更遠的幼兒園入園。”21世紀教育研究院院長熊丙奇說。

在他看來，應對學齡人口變化，各地要進行具有前瞻性、科學的頂層設計，避免幼兒園無序關停。樊豐富也建議，還是要適當保留一些鄉村幼兒園，特別是離鎮遠的鄉村幼兒園。

因適齡幼兒減少，幼兒園關停將不可避免，但同時也給學前教育普惠發展提供了契機。家長們渴望已久的小班制或將變得可行。

我國要發展惠普學前教育，要求財政性學前教育經費占到總財政性教育經費的9%左右，而目前不少地方這一比例只有5%。與之對應的問題是學前教育教師待遇低、幼兒園班額大。

熊丙奇說，我國的幼兒園班額標準是小班25人、中班30人、大班35人，幼兒園專任教師師幼比為1：15。而在發達國家，班額最多20人，專任教師師幼比為1：7到1：10。

如果以此為契機，提高幼兒園建設標準，推進“小園小班”建設，并推進托幼一體化，將有助于學前教育資源的優化配置，提高教育質量。

“托幼一體化是未來的發展方向。”對此，金華職業技術學院附屬幼兒園已率先布局，“我們一直為2-3歲幼兒提供托育服務，打算明年春季班開始招收0-2歲嬰幼兒。”樊豐富說，學院還計劃在明年開設嬰幼兒托育服務與管理專業，培養保育人才。

“洗牌在倒逼民辦幼兒園改革，”王麗認為民辦幼兒園要全方位轉型升級，提高軟硬件服務，強化辦園特色，提高師資質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