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市面上頻頻出現涉及“血液凈化”的新型“治療”，號稱可以“凈化”“排毒”“恢復重要器官功能”。然而，滬上一位消費者在接受“血液凈化”后，身體竟日漸虛弱。這種“治療”究竟合法、靠譜嗎?

近日，上海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以下簡稱上海一中院)審結了這起糾紛上訴案，最終認定消費者與醫療美容機構簽訂的涉及“血液凈化”醫療服務合同無效，維持一審判決，該機構三位股東應根據出資范圍各自返還張女士治療款16萬元、12.5萬元、21.5萬元。

女子“血液凈化”后身體不適，一查才知機構并無資質

2017年7月，張女士參加了秀麗醫療美容(以下簡稱秀麗醫美)主辦的講座，講座上“專家”介紹稱，秀麗醫美的“血能動力療程”，可通過專業機器設備將治療者血液導出至儀器設備中“凈化”“排毒”，再導回至身體中，以達到美容養顏的功效，且有利于恢復重要器官功能。工作人員還現場展示了通過“凈化”血液排出的臟物質。張女士非常心動，幾經考慮，請秀麗醫美為她“量身打造”了主打“血液凈化”的“血能動力療程方案”，包括血能靶向治療、血能動力激活、腸道毒素清理等項目。后秀麗醫美又向張女士提供了治療時間安排表。張女士在確認方案后，分數次向秀麗醫美轉賬共計84.2萬余元。

2017年7月至2018年10月期間，張女士多次在秀麗醫美法定代表人和業務員的陪伴下接受治療。然而張女士在做完全部的“血能動力療程”后，身體狀況并沒有“好轉”和“變輕松”，反而出現了全身乏力、雙眼紅腫、精神萎靡等狀況。無奈之下，張女士只得又前往正規醫院進行一年多的治療和調理，身體才逐漸恢復。

張女士十分氣憤，覺得自己不光耗費精力，巨額治療款也打了水漂。她了解發現，2005年發布的《衛生部關于加強“血液療法”管理的通知》(以下簡稱《衛生部通知》)中稱，對于既無基礎研究結論，又未經過臨床研究的“血液療法”，一律停止臨床應用。張女士又進一步咨詢上海某區衛健委，該機構書信答復張女士：秀麗醫美并未向有關行政部門申請“血液療法”的備案或者審批。

張女士由此認為，自己被實施的“血能動力療程”是未經審批的違法項目。因原秀麗醫美已經注銷，張女士便將三位股東告上法庭，請求確認其與秀麗醫美簽訂的醫療服務合同無效，三位股東退還其全部治療款84.2萬余元。

一審法院經審理后認為，張女士與秀麗醫美確實存在醫療服務合同關系。

從“血能動力治療方案”及治療時間安排表中的內容來看，張女士所接受的治療顯然屬于“血液療法”的內容，而秀麗醫美卻并無相關資質。根據轉賬記錄顯示張女士向秀麗醫美轉賬共計84.2萬余元，其中包括腸道毒素清理和皮膚系統排毒7.92萬元，這兩個項目張女士未能提供證據證明違反衛生行政部門規定，所以相應項目費用應酌情予以扣除。

原秀麗醫美三位股東并未將解散清算事宜書面通知張女士，同時又曾在清算報告中書面承諾愿意在法律規定的范圍內對公司未了事宜繼續承擔責任，此承諾具有社會公示作用。

故一審法院判決，張女士與秀麗醫美之間的醫療服務合同無效，秀麗醫美應返還張女士76.2萬余元。但因秀麗醫美已注銷，故由三位股東根據出資范圍各自返還張女士16萬元、12.5萬元、21.5萬元。原秀麗醫美三位股東不服，認為“血能動力療程”并未直接對血液進行處理，并非“血液療法”，也不應當參考《衛生部通知》，遂上訴至上海一中院。

上海一中院經審理后認為，本案爭議焦點為案涉醫療服務合同的效力如何認定。

根據《醫療美容服務管理辦法》第十六條規定，美容醫療機構應在衛生行政部門核定的范圍內開展醫療服務，未經批準不得擅自擴大診療范圍、不得開展未經登記機關備案的醫療美容項目。《衛生部通知》中也明確禁止未獲批準的醫療美容機構提供“血液療法”服務。

本案中，結合案涉血能動力治療方案、治療時間安排表中的內容來看，“血能動力療程”包含血能靶向治療、血能動力激活、血液循環細胞等內容。據張女士的陳述，這些內容均涉及將血液抽出來進行過濾以及向靜脈血液滴注不明的液體等操作，三位股東曾在庭審中表示對張女士陳述的上述治療過程無異議。而這些內容涉及對血液的處理，屬于《衛生部通知》規定的通過采集患者血液，進行“凈化”等處理，對患者進行“血液療法”。

雖《衛生部通知》屬于部門規章，但是在未獲得許可情形下進行“血液療法”，將會損害人民群眾健康利益和經濟利益，有損社會公共利益。從維護公共健康安全及確立正確的社會價值導向的角度出發，對本案情形下合同效力的認定宜從嚴把握。

由于三位股東未能提供證據證明原秀麗醫美以及實際提供案涉醫療服務的醫療機構已取得“血液療法”的審批資格，涉案合同中關于“血液療法”的診療內容應屬無效。秀麗醫美為獲取利潤違規執業，危害不特定消費者的健康權益，主觀過錯明顯，應承擔合同無效后款項返還責任。原秀麗醫美三位股東存在未履行通知義務、未對公司進行依法清算就辦理了法人注銷登記的行為，一審法院判決三位股東在出資范圍各自返還張女士相應錢款并無不當。

綜上所述，上海一中院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法官提醒

上海一中院民事庭副庭長、本案審判長兼主審法官任明艷提醒，近年來，隨著醫療美容行業的迅速發展，因醫美活動引發的民事糾紛日益增多。

對于消費者來說，愛美是人之常情，但是醫美項目的選擇事關自身身體健康，因此消費者在選擇醫療美容機構和接受相關項目時要進行理性消費。首先，必須選擇在正規的醫療美容機構接受服務，對于機構提供的醫療項目，可要求醫美機構出具相關醫療資質證明;其次，要理性對待機構的功能宣傳，可通過互聯網查詢和核實，切勿被商家眼花繚亂的虛假宣傳所誘導;最后，規范合同的簽訂和證據的保存，如事先進行充分溝通，簽訂正式的合同，留存消費的憑證和診療的記錄等，以便權益受損時能夠有效維權。

作為專業醫美機構，必須經合法登記注冊并獲得醫療機構執業許可證后方可開展執業活動，且必須在經營許可的范圍內由具有資質的專業人員實施醫美項目，切勿為了一時利益違規執業，擅自向消費者提供醫美服務或使用超出經營許可范圍的醫療技術，危害消費者健康、損害醫療監管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