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3月，老何去了趟歐洲，全程都很順利，但在回國之后卻遇到了一樁煩心事。

旅途快結束時，老何順道在那邊買了一些東西。本來可以退一部分稅回來，但流程已全部走完，退的稅卻遲遲沒有到賬。

提供海外購物退稅服務的環球藍聯，還有一個看起來高大上的英文名字——Global Blue，這是一家瑞典公司，號稱全球最大的購物退稅服務商。老何撥通了他們中國地區的客服熱線，電話中傳來一陣略顯機械的女聲：

“您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

此路不通，老何又輾轉查到了環球藍聯國內退稅點的電話，但接電話的工作人員說，退稅點的業務早已經停了。

畢竟，過去3年里中國的出境游業務近乎停滯，為出境購物游客提供服務的環球藍聯，無人可“服”。而早先停掉的業務，又讓環球藍聯在出境游重新開始活躍時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作為產業鏈上的一環，它的境遇也是整個出境游業務的一個縮影：如一個臥床3年的病人，一朝起身，難免踉蹌，想行走如常還需要長時間的康復，過程中還可能時不時跌上一跤。

“目前沒有中國客服電話。”

2017年3月27日，上海浦東新區東怡大酒店，環球藍聯與中國銀行就退稅業務舉行了簽約儀式。關于中國出境游客歸國退稅業務的部分，雙方簽署了一項《退稅代理服務協議》：

中國銀行將作為環球藍聯在中國大陸境內退稅代理機構，為中國出境游客提供覆蓋30個國家的歸國退稅服務。

時任環球藍聯首席執行官Jacques Stern出席了這場簽約儀式，足見對方對中國市場的重視。

畢竟，早在2012年時，中國便已經連續兩年成為環球藍聯全球購物者的頭號客源國，自然沒有理由放棄中國市場這塊沃土。

在兩家簽約時，中國銀行便已經在北京、上海、廣州范圍內設有10家退稅網點，后續還擴大了網點范圍，目前環球藍聯的官網顯示，僅上海一地的退稅網點便達到7個。

半個月沒有等到退稅到賬的老何撥打了網點的電話，然而電話接通后，老何還沒來得及把問題說完，工作人員已經學會搶答了：

“退稅這塊我們已經不做了。”

中國銀行上海某支行的工作人員介紹，在老何之前，她已經接到過幾個咨詢有關環球藍聯問題的電話。這名工作人員告訴老何，和環球藍聯合作的退稅業務早已停掉，而停掉的具體時間工作人員并不清楚，“我來這邊上班的時候這塊業務就已經沒有做了……來這邊上班有兩年了吧。”

兩年前的時候，國內出境游業務已陷入停滯，環球藍聯出境游客歸國退稅這部分業務從無開展。

畢竟，出境游玩的游客近乎絕跡。據中國旅游研究院的數據，疫情三年，中國出境旅游人數累計減少4億人次。

國內客服聯系無果，老何最終無奈聯系了環球藍聯亞太地區的客服，對方在新加波，那邊的客服人員告訴老何：

“目前中國沒有客服電話。”

過去十年間，中國消費者成為了全世界最大的奢侈品消費群體，消費金額高達930億歐元，占了全球銷售額的三分之一。這930億歐元的銷售額中，有三分之二源于國際旅行。

但在出境游開始重新活躍的檔口，曾經停掉的業務并非一朝一夕便能恢復，偌大一個市場，環球藍聯的服務卻顯得有些捉襟見肘。

“旅客都精了”

今年的2月6日這天，對旅游人來說意義非凡。當天凌晨00:32，阿聯酋航空的EK363客機從廣州白云機場起飛，飛往數萬公里外的阿聯酋迪拜。這是時隔三年國內第一個出發的出境旅游團隊。

隨著出境游開始恢復，各個旅行社也相繼上架相關產品。不過大家想象當中“出境游一旦恢復會迎來報復性消費”的場景并沒有出現。

比如一家旅行社一個15999元迪拜6日游的產品，上架將近兩個月的時間，到4月22日離出發還剩三天的時候，10人的團，還差著2個人。

這期間正是迪拜旅游的旺季。

迪拜一家地接社的工作人員介紹，今年二三四月來迪拜旅游的人遠未達到預期，“還沒去年同一時間幣圈在這邊搞活動時候見到的華人面孔多。”

沒能成行的不只迪拜，中國游客的另一熱門目的地馬爾代夫也有類似情況發生。

2月3月里，去往馬爾代夫的航班密集取消，業內稱是由于“收客問題”。通俗地講，就是航班有了，但沒人坐。業內人士預計，個別航線的上座率還不到20%。

換句話說，目前出境游還存在供需不匹配的情況。

在出入境開放初期，業界普遍看好泰國旅游市場。泰國國家旅游局國際市場副局長說，今年1月1日至2月2日，泰國共接待中國游客近10萬人次，預計第一季度泰國將有30萬人次中國游客到訪，全年將超500萬人次。作為對比，2019年時，泰國接待中國游客1100萬人次。

2023年全年500萬人次，還不到疫情前的一半。

這還是在目前中國出境游客中幾近半數是去往泰國的情況下，以此來看，阿聯酋和馬爾代夫的“冷清”景象也就顯得沒那么讓人意外了。

同時，作為早先便已非常成熟的旅游目的地，再加上出入境手續和大交通便利，東南亞市場被認為會最先復蘇，尤其是泰國。而業界普遍看好的泰國，卻也是“一片血海”。

泰國出境游現在有多卷?

進入4月，有旅行社放出了6天5晚價格1980元的跟團游產品，包機票的那種。業內人士直呼，這樣的價格，“血虧”。

攜程平臺數據顯示，4月上旬國內前往泰國的機票均價為1443元，剩下的五百多元，還要覆蓋酒店、用餐、交通等等地接成本。

“您見過做虧本生意的商人嗎?”

在泰國當地一家地接社工作的小林說，雖然時隔三年發團，但套路還是當年的套路，想要把成本填平，便寄希望于游客能夠在當地購物。“跟這樣的團過去，估計那些人回家都是大包帶小包。”

不過，游客的“羊毛”也不一定真那么容易“薅”。

另一家地接社的阿欣介紹，現在泰國跟團游的許多產品確實不賺錢，但只要還能收上客人，總會有操作的空間，他們更擔心收不到客人。

但阿欣這段時間觀察發現，想象當中，國內游客憋了三年，出來一趟總歸是會消費的，而實際上，一番忙碌過后并沒有賺多少錢，“游客都精了”。

在出境游玩方面，許多游客們正想方設法省錢。

小林也遇到不少游客，為了找到性比價最高的產品會花不少心思，不過小林覺得那是“瞎折騰”。

“三年倒閉了不少旅行社，比來比去沒準最后還是訂到了我家。”

“有人開始來就是好事”

距離素萬那普國際機場僅20分鐘車程的Chor Cher酒店，西去便是曼谷市區，向南則是芭提雅，由于位置的關系，像Chor Cher這樣的酒店成為不少赴泰游客的第一站。雖然沒在暹羅水門這樣知名的商業區，但周圍小店林立，倒也有幾分熱鬧。

情況在2020年發生了改變。最先開始關門的是賣紀念品的小商店，后來甚至連7-11也撐不住了。早在2020年中時，便有泰國官員呼吁，如果到年底泰國仍不迎接外國游客，預計全國約60%的酒店將會倒閉。

Chor Cher則成為隔離酒店最終活了下來。

疫情沖擊了泰國整個旅游產業鏈，首當其沖的旅游業從業者，尤其是面向中國游客的。

攜程海外跟團產品總監張妍稱，“這三年海外很多中餐廳關閉，導游停職轉行，境外地接社需要一些時間重整旗鼓，當前很多老板趕忙召集自己的核心骨干，邊招人邊去整合資源。出境跟團游市場的恢復還需要一個過程。”

在素萬那普附近經營民宿的一位華人老板說，以前吃旅游這口飯的人，不少都“去曼谷或什么地方打工，要不就干脆轉行了。”

進入2023年，老板明顯感覺到游客正在增多，重新從事旅游業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不過和疫情前相比仍有差距。

曾經“一店難求”的街道，至今仍有店面空著。今年有客人請老板幫忙聯系當地的中文導游，老板愛莫能助，過去熟識的幾位都已有了別的工作。但他覺得，即使沒能完全恢復，再差也差不過前面的三年了，“有人開始來就是好事。”